青鸫_考研明年见

【太中】再见啦!再见呀!

那天,中原穿上他最好看的衣服。老先生起了个大早,为的就是对着镜子,把他那头斑白的鬓发反反复复梳理好几遍,今儿可万万不得在外貌上草率行事,虽说年青时红颜已逝不少,但至少也得看上去礼仪端庄,绝不可委曲求全,要是将就将就老老实实做个糟老头,等着被笑话,那准得像要了他半条命没差。他的老朋友,太宰治要回来看他。

 两人从小就一起长大,一起被大人逼着喝过牛奶,然后倔强攀比着谁长得更快更高,恶作剧后一起挨过骂,骂完还死性不改继续犯病,一起附属风雅地抽人生中第一支烟,然后看着对方被呛得脸红喘不过气,幸灾乐祸地没好气说,没本事就别抽,看你那傻逼样,殊不知自己也好不过哪里,一起当不良打过群架,赢得了无人不知,无人不晓的“双黑”之称名震一时,一起飙过车,惊心动魄被交警追了好几条街,一起胡闹灌过酒发酒疯,大半夜你唱一句我唱一句德在外头噪音扰民……仗着自己年少轻狂,做过不少荒诞无稽的事儿。

 这还包括顺道谈了个惊天动地的荒唐至极的恋爱。这段恋情在旁人看来难以理解,和他们以往做的事情一样荒唐,但它却轰轰烈烈,说是彼此间爱得死来活去得不得了也不夸张,他们接过吻,也做过爱。可不过是十几岁的思春期少年,一时萌发的恋情不过是沸腾的热水,终究会慢慢变冷,就好比是烈火,蹿得在趾高气扬也罢,只需一盆冷水,不多不少,被扑灭也只是一瞬间的事,最后只留得一堆燃烧殆尽的灰烬,一场空后,曲罢人终散。

 太宰从高中毕业后,考了所好大学,后来竟破天荒改了缺德老本性行起善来,当起了好人,上了战场,混了个救死扶伤的军医职衔。据他本人一番言辞,不过是想早点死,战场势必为绝佳妙处,但可惜他身体素质对于当兵,只得说是望而却步,裹足不前,一番周折后勉为其难地当了个军医。只能说是阎王不待见他,说白就是太宰这人地狱没法子受得了他,也关不了他,他还是没死成,从沙场暂且苟存下来,赢了几个军功,后转业,落户国外混日子过得滋润得很,然后就杳无音讯。这中间不知又过了几个十年,中原再打听到他的消息时,他早就已经结婚生子逍遥去了。

 

这段恋情算是彻底完了。

 

 

太宰治啊,太宰治,你说这半死不活的老不死,怎么地就好心回来看他这个老情人呢?从小就晓得他身子比自己弱不少,哪像自称身强力壮,老虎也能打死几只的中原老先生呢?想必现在的他拄着支拐杖,走起路来步履蹒跚,喘气也喘得没完没了,让人闹心。他不懂,他不懂,那天太宰给他来信后,他看完就抿着嘴,晃了晃脑袋直说不是,良久,他摸了根烟,也顾不得旁人的好心劝阻,只当是耳边风一吹而过,但老烟枪又如何,人活着就是为了和时间打交道,倔强毕竟不能当饭吃,即使是他,他也得认命自个儿是老了,吸了没几口,肺就受不了,呛得咳嗽。

 

太宰治,就算他再怎么无所不能,终究不过是一介凡人,也总得和他中原一样,活着,就不得不与时间打交道。如今,他和太宰都已经是花甲之年了,两人都明白,这是最后一次见面,可谁都不说。

“哟,中也,这么多年不见了,怎么就不见得您老人家的脑袋有那么一丁点长进呢?”太宰过了这么多年,还是那副顶心顶肺的德行,一开口就得把人呛个半死。

“您管得着?我爱咋样就咋样,我看您的社会不适症一点也没见好转,我认识个名医,要我给您介绍介绍?免得您说话少了,老人痴呆也得来了。”

 

 

时间他们抓不住,也没法阻止时光这么多年来洗刷去了他们的年少轻狂,把他们磨得处事圆滑,但相见的那一刻起,两人曾经被时间打造过的痕迹就烟消云散,像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破孩拌嘴,势必让对方被贬得无地自容,方可罢休。

但损人归损人,好歹也算是多年未相见,不过一会儿就开始谈起那年头的鸡毛蒜皮的陈年旧事。过得去也罢,过不去也不见得有什么了不得,一切早就物是人非,都成了时间的灰烬。

 

太宰治要走了,中原一脸不情不愿地送他上车,撇了撇嘴——他不得不认这条命就该如此,他不舍得太宰,这么多年来即使口头不认账,但心里挂念着他不行,不然这么多年来他也不会孤身一人,他早就拐进了恋情的死胡同里,有进无出。你说他怨吗?当然怨,怨太宰一声不吭就结婚没和自己说,更是怨自己当年为什么要一时冲动提出分手,然后太宰那傻逼就一口答应了。但早已事与愿违,世间没有后悔药卖。

 

“再来……下次一定要再来啊!你消失了这么多个年头,我还没和你吵个够本!”憋屈了老半天,他总算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,别过头不想让太宰看着他泪水决堤。

 

这时隔壁的小学刚放学,小朋友们手挽着手,背着小书包,走到分叉口,挥着小手与同学道别。

明天见。

明天见。

当年的他们也曾是这样,属于对方的稚嫩的声音似乎又在耳畔响起。

 

“或许不能再见了。”

一开始就说过,他们早就晓得这是最后的相见。

他们在幼时不经意地拥有了对方,然后又在青年时失去了拥抱彼此的机会,最后在老态龙钟的时候再次相见。像孩子一样相见,却无法做到像孩子一样道别。

可人,终究还是不得不离别,就像他们当年分手一样,走向了分叉口的不同方向。

“可还是……再见吧!”

“再见啦!”


中原目睹着太宰乘着的巴士越来越远,渐渐也成了一个点。他心里头有什么堵着,却仅仅是堵着而已,他或许最后想对那人说些不合龄的肉麻话,可他的倔强又让那些粘粘糊糊的话语强硬地按了下去。夕阳西下,他迷糊中觉得自己的手掌开始变得透明了。


“是啊,再见了。”

 

人啊,终究只要活着就得和时间打交道,然后不得不在它的面前认输屈服。

 

巴士一路颠颇,太宰的眸子里原本还飘着黄昏的余晖,渐渐地入夜色了,他那双眼睛里就什么都看不见了,什么都看不见了,车上早就没多少人了,司机狐疑地不断转头,但还是把巴士驶向终点站。

 

墓地。


“一直以来有很多人说喜欢我,无论对方是多漂亮的美人也罢,但我的视线总是恍惚不定,有时候看着的是天花板,或许又盯着那杯酒……我每次都只是说谢谢。”

太宰把洁白的花束献在了中原的墓前。

“我知道的喔。我在等待着再次对某个笨蛋说喜欢,然后期待着那个笨蛋说‘啊这种事情我早就知道了’”

“你啊……怎么就不懂?结婚是骗你的。”

“不然也不会在你头七过来找你啊。”

 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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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7-10-27